
《黃州寒食帖》紙本
縱34cm,橫119.5cm
蘇軾黃州詩稿誕生后,幾經周轉,傳到了河南永安縣令張浩之手,南宋初年,張浩的侄孫張演,在詩稿后另紙題跋:"老仙(指蘇軾)文筆高妙,燦若霄漢、云霞之麗,山谷(指黃庭堅)又發揚蹈歷之,可謂絕代之珍矣".自此,《黃州寒食二首》詩稿被稱之為"帖".明代大書畫家董其昌則在帖后題曰:"余生平見東坡先生真跡,不下三十余卷,必以此為甲觀".
清代將《寒食帖》收回內府,到了近代,《寒食帖》的命運多舛。
清咸豐十年(1860年)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,《寒食帖》險遭焚毀,旋即流落民間,為馮展云所得,馮死后為盛伯羲密藏,盛死后被完顏樸孫購得,曾于1917年在北京書畫展覽會上展出,受到收藏界的密切關注。1918年轉傳到顏韻伯手中。1922年,顏韻伯游覽日本東京時,將《寒食帖》高價出售給日本收藏家菊池惺堂。1923年9月,東京大地震,菊池家遭災,所藏古代名人字畫,幾乎被毀一空,當時,菊池惺堂冒著生命危險,從烈火中將《寒食帖》搶救出來,一時傳為佳話。震災之后,菊池惺堂將《寒食帖》寄藏于友人內藤虎齋中半年有余。
第二次世界大戰剛一結束,國民政府外交部長王世杰私囑友人在日本訪覓《寒食帖》,當知下落后,即以重金購回。千年國寶,賴王世杰先生之力回歸祖國。
釋文:
自我來黃州,已過三寒食,
年年欲惜春,春去不容惜。
今年又苦雨,兩月秋蕭瑟。
暗中偷負去,夜半真有力。
何殊病少年,病起頭已白。
春江欲入戶,雨勢來不已。
小屋如漁舟,蒙蒙水云里。
空庖煮寒菜,破灶燒濕葦。
那知是寒食,但見鳥銜紙。
君門深九重,墳墓在萬里。
也擬哭涂窮,死灰吹不起。
蘇軾是北宋最具代表性的文人之一,并在中國書法史上被推為宋四家之首。元豐五年(公元1082年)也就是東坡雪堂建好的第二年春季,蘇軾在黃州書寫了兩首寒食詩,墨跡現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,被稱為繼王羲之《蘭亭序》、顏真卿《祭侄稿》之后的天下第三行書。
寒食節,確切地說,是古代春祭的節日,禁火三日,吃冷食。具體時間從冬至算起105天,多在清明前后的一兩日,寒食節在唐宋時期頗受文人的重視。"紙灰飛作白蝴蝶,淚血染成紅杜鵑".這句詩即唐人對寒食景象的寄意和描寫。
東坡先生因烏臺詩案,被貶至黃州第三年,時值寒食節,剛好遇到下雨天,連月不停的雨季,海棠先是盛開,又在血雨腥風中凋敗,白如雪的花,飛舞中落寞的心境,恰是東坡居士悼別春天的挽歌。而清明掃墓的人,焚燒紙錢時,紙灰在空中飛動,被往來的烏鴉用嘴銜起來,仿佛迷失很久的靈魂,已找不到歸宿。雨仍在下個不停,眼望著紛落一地的海棠花,紅的像胭脂,白的似雪花,花瓣如雨,霎時落入污泥中,情景十分落寞。這可能是當時,發生在東坡雪堂的一段故事了。冰冷的爐灶中,潮濕的蘆葦,已很難燃著了,郁悶凝結的愁緒,似長歌當哭。過去所有的愿望,都接近窮途末路,甚至產生了悲凄的絕望。
蘇軾《黃州寒食帖》是兩首五言詩,此件詩稿墨跡后面有黃庭堅寫的跋文,對東坡此作極盡贊賞。明代的董其昌,也認為《寒食帖》是東坡傳世最佳之作。當然,在品讀寒食詩稿書法的同時,不能不關注詩本身的意境和情調,東坡居士在黃州落難,才終于領悟了生命的意義是什么?他的詩詞從豪放走向一種婉約,由縱橫捭闔到淡淡地釋放,他的另外一首詩寫的"自喜漸不為人識",也是一句深情告白,這從《黃州寒食詩》帖里也可以看出一些人生價值取向。
據說,東坡寫字用右手的大、食、中三個手指握筆,與今天的執鋼筆很接近,所書寫的線質"左秀右枯",神韻內斂、筆勢欹側,并不十分開張,似斜風細雨時,暮春蕭瑟。以詩翰來排遣惆悵,已經是尋常之事了。黃山谷也很喜歡看到他寫的扁扁的字,有時開玩笑說,這不是"石壓蛤蟆嗎"?也許,這種看似不合規矩的書體,才是寒食詩的動人心弦之處。東坡在后一首寒食詩中寫道:"小屋如漁舟,蒙蒙水云里".舟與水的出現,像隸書的波磔。因為是詩稿,也用不著去事先規定,非得用何種書體去命筆揮毫,行草書體融為一塊,交相錯雜,形成天真爛漫的情味。當然,詩里的寒冷荒涼與孤獨,隱喻已度過的大半個人生,準確無誤地投射到中國書法史的輝煌篇章里。










